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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诚存文地

【楼诚】江山风波恶0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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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点控制不住情绪。


第四章  恨别离

战火已至,速南下,力保国宝。

交到明楼手上的电报上如是写到,明楼已经很长时间没收到字数这么多的电文了,他拿在手上看了又看,沉吟了半晌。关东军能在短短半年之内拿下东北三省全境,可他们的野心可不仅仅只是一个东三省而已啊。眼下战事稍松,必然南下。说不定就是沿着当年清军入关的路往下走。从山海关入关内,若热河将士不做抵抗,北平必然失守,到时候这座宫城,不可想象……

明楼拿上大衣,想要喊醒睡在外屋的明诚,走到跟前看了看,眼前的一脸疲惫爬在脸上,叹了口气,轻手轻脚的出了门,到楼底下换鞋子时,却听到了身后垫着脚下楼的脚步声。
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
“多睡一会儿。”

“我不放心。”

明楼诚然知道这只是明诚随口说的一句,但还是让他内心一暖,这么冷的寒风夜,有个人相伴而行,也能让脚步走出去不那么寂寥。

“走吧,送我去易公馆。”

 

易公馆里,穿着丝绒外套的易培基匆匆地下楼来,明楼进门来带来一阵风霜,可也比不过易培基此时脸上冰若寒霜的表情。两人对望一眼,便已经心下了然,易培基皱着眉头扶着楼梯栏杆直接踉跄着跪到了地上。

明诚赶忙过来帮扶,和明楼二人将易院长架到沙发上做好。一生醉心于故书堆中,平日也以法度二字要求自己的宿儒在沙发上无声地痛哭流涕,明楼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,他知道他在哭什么,哭这大好河山又遭他人肆虐,哭这煌煌紫薇垣下的宫殿竟然留不住这些文物,哭这近日来诸多加之于故宫众人之上的不满声音,哭的还有那自己一生随之飘萍的命运。

“院长,我去联系宋先生。”

“不,不用联系宋子文了,我去找张学良。”顿了顿,易培基轻声说道:“山海关,失守了。”

明楼心下一紧:“……好。”

“明日你组织下现场,跟员工们交代好,明晚我们不下班,直接装车上前门火车站,转道去上海。”

“要有什么交代的么?”

“前期工作做了那么多,真到这个档口没什么了,你明日和大家说一下,这趟行程时间可能会很长,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易培基从沙发上站起来,他向来有低血糖,没站稳,让一直不说话的明诚给扶住了。他回头扫过一眼开口问:“明楼你家还有多少人啊?”

“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啊,也不多,就四口人。”

“弟弟多大?”

“刚成年。”

“这可怎么办,你家这情况……”

“家中之事,有我大姐在,无需挂心。您有吩咐直接说,我没事的。”

“这你……”易培基抓住了明楼的手,他的手轻微地颤抖着,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到了这只手上,仿佛明楼的手上托着力愈千斤的重量,交托的,是一整个紫禁城的身家性命。

“这批东西,第一批两千一百一十八箱,我亲自点过的,里面是三千多件青铜和一千多件书画,都是重器,从明天晚上起,你负责压往上海。”

明楼抓着易培基的手,这番别离终究还是要来了,他眼中蒙上了一层雾,在夜色里格外的亮。

“放心吧院长,明楼以人格担保,决不让古物有一丝一毫损失!”

易培基扣着他的手腕,喃喃道:“我放心你、放心你,放心的。你是明楼啊!”

“多谢院长赏识,明楼一定竭尽所能,力保不失!”

交握的双手松开,这份沉甸甸地担子被交付于明楼肩上,明诚看着眼睛也不禁酸涩,不到万不得已,谁能走到这一步呢?若非兵临城下,谁又想做这撕心裂肺的选择呢?

外面熹微的晨光亮起,易培基穿起自己那身进口的毛呢披风,顶着刺骨的寒风打开了大门,明诚和明楼走向另一边的轿车,两辆车车顶相互致礼闪过三下,一前一后,各自开往相反的方向。

这是明楼最后一次私下里和易院长碰面,很多年之后,他才明白其中这番话的含义,并非仅是心系古物,还有对自身命运无奈松手,在这件事情上,他早就两方势力当成角力的棋子,一旦南迁计划启动,他就成为了废子,直接在政治棋局中被丢弃出去。

他这是在托孤啊。

 

第二日,山海关失守的消息传入城内。

这日是民国十二年的元旦,晚上十一时,日本军开始向山海关进攻。国民革命军第五十七军军长何柱国自热河前往山海关,带领五十七师小批部队在山海关打响保卫战。通过三个昼夜的激烈巷战,守军第一营、三营将士全部殉国,山海关失陷,日军将太阳旗插上了天下第一关的城头。

 

“所有的人,在场的六十多位同僚们,没有时间打开箱子了,再检查一遍箱子外部,查看一下四角有无破损现象,确认一个上车一个,从最东边的开始装车。”

易培基站在协和门的门口,对着广场上的所有工作人员说道:“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自己身上的重任有多重,此去路途遥远,确实不易,我们先确保出城,不要有太多的负担,相信在场诸位优秀的故宫人一定可以做到。何况我们还有这次兄弟部队的帮忙,一定能平安到达南京的,大家要有信心!”

话虽如此说道,但实际情况有多恶劣,大家也都心知肚明,广场上稀稀拉拉地人点了点头,又埋头干起了活。

天也来凑巧,竟然下起了雪。可愁坏了明诚。

他们今日落日之前要装完箱,易院长联系了张少帅,晚上长安街封街,一路封到前门火车站,交通厅调来的运输用火车已经在前门火车站等着,一路准备妥当,如无意外将在五日后到达南京,将这批文物送入修在了冶山的朝天宫的库房内。

日头将西,明诚帮着明楼一箱一箱地将打包箱往车上放,闲暇之余瞟了一眼,发现连易院长都解开了斗篷挽起袖子在搬箱。

这是一群把古物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的故宫人啊。

“要走了,和这儿说句再会吧。”

明楼拍了拍手,他从车上跳了下来,站在空荡荡的太和殿广场上。他的左手边是整齐待发的军备车辆,累叠着两千一百一十八箱故宫的珍宝;右手边,站着和他一样即将和此处告别的人们。

长短笛声残,斜阳里宫墙呜咽,他们朝着北边太和殿的方向拜了三拜,又向着东华门和西华门的方向各一拜,转身拜过巍巍的午门,然后上车出发。

沉默着做完这一切,没有一个人说话,巨大的悲怆像是剪掉了人们的舌头,只有百年来一直守在这儿的乌鸦不停的叫唤着。

望归,望归啊!

卡车启动了,越过协和门朝着东华门缓缓开去。

借着暮色四合,明楼抬起手轻轻地挥了挥手,从昨日攒到今日的眼泪终究还是在出宫门那一瞬间流了下来。

再会了,紫禁城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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